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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靠近「微熱山丘」老家,139線道兩旁停滿了車,車旁是契作鳳梨田,和販售當地農產品的攤販。這是微熱山丘發跡的地方,除了是南投門市,另設立村民市集,這座白帆布建築物假日還常有團體來表演。三合院前,許多人在排隊領取試吃的鳳梨酥,一人一個,外加一杯茶,表現出店家的慷慨和氣度。賣鳳梨酥能賣出國際性品牌,形塑周遭環境成鳳梨風情,令人尊敬。

謹慎的酸襯出甜味

 台灣幾家知名的鳳梨酥品牌如微熱山丘、日出、旺來春秋等等,都選用2號仔土鳳梨作餡料。2號仔酸度高,不適合鮮食,較常用來作鳳梨酥,也因鳳梨酥而聞名。一味追求甜其實很呆,甜中參加了酸,和外皮的酥香,乃構造出鳳梨酥魅力。

 從前台灣人風靡果實碩大的改良種;近年來似乎有回歸自然的趨勢,也比較能欣賞小果型鳳梨的風味。前幾天嘗到有機「五目仔」鳳梨,驚豔它濃縮的風味:謹慎的酸,準確表現張力,襯托出層次豐富的甜,令鳳梨的甜味帶著生動的表情。五目仔源自金鑽鳳梨,可謂迷你品種金鑽,個頭小,成長緩慢,表現出緩慢的美學,一種從容的風韻,濃郁的自信。
 
 台灣的農業科技發達,鳳梨馳名天下,品種多,風味佳,而且越來越好吃。金鑽鳳梨即台農17號,又叫「春蜜」鳳梨、「蜜」鳳梨、「焦糖」鳳梨。鳳梨的皮膚非常粗糙,表面是疙疙瘩瘩的釘眼和毛刺,卻有著烈日般的熱情。小時候我不愛吃鳳梨,吃過鳳梨的舌頭好像受了傷,刺痛感,有人說是因為鳳梨有一種蛋白分解酵素。

 鳳梨的閩南語「旺來」,呼喚著一切順利的渴望,因而常和白蘿蔔一起出現在選戰場合,象徵旺盛的好采頭和好運道。鳳梨如美人,須善加對待;它令整個夏天香甜,以甜美的汁液滋潤著我的記憶。最不堪的際遇是供在政客選舉時的神案上,其次是放進祭神豬公的嘴裡。
 
 即使是開英鳳梨或2號仔,窮孩子未必都吃得起。小學時常吃鳳梨心,大概是鳳梨罐頭工廠不要的;三鳳中街有攤商在賣,我放學後偶爾買一支,邊走邊吃,往往捨不得太快吃完,連帶緩慢了回家的腳步。我記得它酸中帶著淡淡的甜味,那甜味,在我的追憶中一天比一天芳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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焦桐《味覺的土風舞》

原文轉載自【2014-06-04/蘋果日報/蘋果副刊E5版/名采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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